最近又爱上民国风情,在歌曲软件中又听回初中时睡觉前想听的歌,想起初中幼稚文笔下的盛世凡和苏意的故事,昨晚睡觉前当做故事给男友讲了一下,他竟不觉无聊(我讲故事他一向觉得无聊)。忽然想重新描述起这两个人物来,纪念在动荡年代里凄美的爱情往事。
年,广州市番禺郊区。
一处施工现场的挖掘机忽然停止运作,皆是因为不断从土中挖出了数具骨骸。
此地施工由广州市政府承办,很快政府便派人前往现场,紧接着记者、市民蜂拥而至,皆被拦在警戒线外。
国家文物保护署的实习生苏掌历着急地从中山大学赶来,夏日的广州炎热无比,晌午近乎灼热的日光让他大汗淋漓。
他站在坑前时,低头看着尸首分离碎裂一片的骸骨,只觉冷意都涌上了头顶。
坑边四处野草丛生,凄鸿一片。
那时他还是一名学生,极少能到第一现场。
他面对着的是抗日民众的屠杀地——
日军侵略中国时屠杀平民的万人坑。
经过几天的考察,工人挖出了很多当年的物件,苏掌历对一个公文包记忆尤其深刻。
里面有一本日记,娟秀的字体记载了当年很多不被正史保存的往事。
从那一本日记中他知晓了一名民国初年的军官,名叫盛世凡。
许多文献资料都未曾出现过他的名字,有关他的资料近乎于无。
但苏掌历从日记中描述的事件中来看,他就像是时代浪潮中一颗看似不起眼但举足轻重的棋子,他的一举一动仿若蝴蝶效应,经过一层一层地演变之后变成历史中重要的事件。
他犹如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若他不动,也就没有倾倒而下的牌注。
苏掌历开始在所有的文献和资料中寻找这名军官的身影,奈何他在历史的洪流中实在太过渺小,或是被人刻意抹去,极少的信息让苏掌历的研究蒙上一片薄纱。
年,苏掌历的妻子怀孕了。
他开心地给肚子里的孩儿取名,男孩名为苏诚,女孩名为苏意。
年的冬至,原本温度宜人的广州骤然降温,前几天专属于南方的暖意忽然退散,乌云滚滚泛起了阴色的铅灰,过一会儿后便大雨倾盆,路人形色匆匆,狂风从四面八方包裹着这个城市。
苏掌历本安心在办公室继续自己的研究工作,忽而一个电话打进来。
有人告诉他,从化有一片荒地,一个月前农民开垦时发现一座坟,直至开垦结束时村支书才觉得它年代久远不能随意乱动,遂打电话给文物保护署前去确认。
那正是盛世凡的墓碑。
苏掌历挂断电话之后,立刻驱车前往从化乡村。
风雨飘摇,街道边的树枝都快要压倒了躯干,雨刷都刷不开窗前瀑布般的流水。
这一场暴风雨来得太过突然,再加上降温,广州市区犹如被不知名的黑暗压迫。
苏掌历的心非常地不安,不知为何。
果不其然,已到从化市内时,他的电话又响了。
家里人告诉他妻子已经开始频繁地宫缩,医院。
这意味着他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苏掌历眼见已是赶不回去,便深感愧疚地跟父亲母亲交代好要事,一旦处理好从化这边的事情就立刻回去。
暴雨倾盆,苏掌历见到了来接自己的人,下车后撑着一把小伞往山间走去。
他立在墓碑面前时已浑身湿透,摘下眼镜就着衣物擦了擦便重新戴上。
一群人围着苏掌历,他们知晓他从发现万人坑开始便一直研究这一名神秘的民国军官,历经11年了才找到他的坟墓,对于一名深刻钻研的学者来说可以说是重大的发现。
盛世凡的墓碑十分简单,因为立在荒地之中,杂草丛生,雨打飘零,看起来十分残破分外凄零,有着众多划痕,暴雨都洗刷不了字刻中的泥泞,不知他生前时是如何一人。
苏掌历蹲下身去,用白布擦去雨水和泥土,黑色的字迹裸露出来。
生于甲午年(),卒年不详,墓碑并没有写明。
苏掌历正想拨开杂草看看是何人所立,他的手机又拨来一通电话。
是喜讯,他的孩儿顺利降生了。
“猜猜是苏诚,还是苏意呢?”
家里人故弄玄虚。
苏掌历一边接电话一边笑着继续眼前的工作。
“是苏……”
他拨弄开最底下的杂草,一竖黑字展现在众人眼前。
“苏意?”
他皱着眉头,嘴巴按着眼前所见说出了一个名儿。
“对对!是闺女!你猜的真准,我们家的小娃儿是苏意呀!”
——
先夫盛世凡君之灵
爱妻苏意敬立
……
天上忽得一道闪电,雷声轰鸣,照亮了苏掌历的脸。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的大脑忽得一片空白。
**
年,苏意满18岁,考入了中山大学。
她成绩十分优异,本可进入的最高学府,但她在苏掌历的阻挠下选择了文科,文综的历史拖了她总分极大的后腿。
从小到大她的朋友都觉得十分奇怪,苏意有一个历史系教授的父亲,但她的历史成绩尤为差劲,且对日期十分不敏感,她活了十八年只对两个日子记忆深刻。
一个是自己的生日,因为那一日她可唯我独尊;
一个是国家的生日,因为可以有七日长假。
到大学填志愿时,已经成人的苏意终于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喜爱的专业。
可……因为分数不够,落到了最后一个专业志愿——历史系。
她十分抓狂,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考研这条路上,终日刷题,大学也过得像高三。
某日,从不点名的中国近代史课教授留下了一个期中作业,占期末成绩的30%,是个大头。
苏意本觉得这位教授平日都不点名十分仁慈,可没想到期中就下难题。
作业是一篇字的小论文,以自己对一位近代史名人研究为主题,还需查重,若有大片抄袭直接零分。
苏意差点被气晕,要知道她往时所有的作业都百度百科复制粘贴,这一下把她后路都给断了。
但她知道苏掌历年轻时一直在研究一名民国军官,掌握所有人都没有的独家资料,苏意觉得以她爸爸的学识,他整理出的信息足够充实她的一篇微不足道的期中论文了。
苏意偷偷溜进苏掌历的办公室,在他电脑上经过一个上午的搜寻后,大失所望。
一个压缩包就承载了有关盛世凡的一切,大多都是苏掌历在万人坑捡来日记的摘要。
苏意只好在百度上查盛世凡的相关信息。
第一个词条宛若给她下了蛊,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进去。
看完后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出校。
一路上她遇见了系里的同学,她们路径相反,舍友小婷拉住她:“你爸爸在西苑礼堂开讲座,你不去?”
苏意摇摇头:“不去了,反正不用签到。”
“那你去干嘛?”
“完成近代史的作业。”
“你想好写谁了?”
“盛世凡呀。”
小婷一脸难以置信:“姐妹,是字不是字,你能靠这人撑起一篇论文?”
苏意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仿若自不量力:“嗯……看看吧,我刚找到他的博物馆,或者参观完之后就可以直接抄了呢。”
小婷仿若听到了天方夜谭:“盛世凡的博物馆?在哪?”
“荔湾区恩宁路号。”
说罢,苏意见到校门外一闪而过的公交车,她着急地挥手:“我走了哈。”
恩宁路是广州西关骑楼建筑的精髓,是全市最完整最长的骑楼街,十几处文物古迹犹如繁星点点,分布在街头巷尾。
小婷从小在恩宁路西北接壤的多宝路长大,她对这一条街了如指掌。
她听后,只觉光天白日之下脑后有一丝凉意。
小婷追着苏意跑,谁知她跑的太快,已经跑到了校门外坐上了前往荔湾区的公交车。
她气喘吁吁,只想跟苏意说:
恩宁路,只有号。
她追不上她,只好折回去西苑礼堂。
礼堂内已经坐满了人,包括其他系的学生。
苏掌历是一个幽默风趣的教授,可以将晦涩难懂的历史事件讲的十分生动,每一年选课环节,他的通识选修和公选课炙手可热。
大家来听他的讲座,是来听故事的。
据说这一次讲座的内容,是分享他二十年来有关盛世凡的研究。
播放的PPT页数很少,但苏掌历善于叙述,将自己的努力和发掘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
小婷的脑袋乱乱的,只觉凑巧……
怎么这父女俩,同一天都在做相似的事儿。
这时屏幕展出了一张图片,是盛世凡的墓碑。
苏掌历刚想细说当年的事情,台下有一名学生高高地举起了手。
“教授,这位盛世凡先生的妻子名叫苏意,和您的女儿重名,不知是不是您为了纪念他而为自己的女儿取了同样的名字呢?”
苏意一向是社团的积极分子,在学校里面认识很多人。
一些第一次了解到这位名人的外系学生,才兀然发现,她的名字竟和墓碑所立之人一模一样。
苏掌历笑了笑:“你的问题问得真好,我继续往下说你便知道了。这些都是巧合,当年我的老婆怀孕时我便取了名字,男孩叫苏诚,女孩叫苏意。而苏意出生的那天,正好是我发现盛世凡墓碑的那天,看到所立之人的名字时,我也刚巧得知我的老婆生下了女儿。”
苏掌历一番话蕴藏太多“巧”,在座学生一片哗然。
怎么会如何多的偶合?
正当苏掌历想继续讲下去时,历史系的另一名年轻导师上台与他耳语。
只见他眼睛忽而瞪大,露出极大的笑容。
苏掌历所带的博士生,在上海实习时偶遇一位与爷爷相熟的故人。
那名故人是国民党军官的后裔,因祖辈的原因解放时期挨了不少批斗,但如今身体依旧健朗,听闻挚友的孙儿是中山大学历史系的博士生,相聊甚欢,讲了很多当年珍贵的事情。
他的手上有一张旧照。
是他的祖父与盛世凡夫妻的合影。
博士生已用扫描的方式将电子档发送到苏掌历的邮箱中。
苏掌历特别开心,虽然他致力于研究,可关于盛世凡的史事与资料实在太少,最近几年研究已经进入了瓶颈期,一直停滞不前。
此时此刻忽然可以看到这名历史人物的真容,他喜得如获至宝。
苏掌历已经不想完成讲座之后再查看邮箱的照片了,他向来与学生打成一片,当即在麦克风前宣布这个消息。
“我想与大家一起见证,这一名神秘的历史人物与他的妻儿的容貌。”
台下的学生欢呼,历史系的同学竟有热血沸腾之感。
小婷却没有被周遭的氛围感染,她的心跳非常之快,隐隐感觉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
苏意乘坐82路公交车,穿过广州独有的西关街道,来到了恩宁路。
恩宁路昔日为西关最繁华之地,道路两旁都是传统骑楼,但年市政府在此街进行了比较大程度的拆迁,如今的它像是沉睡了,也不见旧时的美丽。
苏意循着路牌往小巷里面走,詹天佑故居为42号,距离号还很远。
狭窄的西关街巷还能栽种几颗纳凉的矮树,阵阵风吹过,让苏意感觉到了凉意。
她才发现,整条路一个人都没见着。
不过她向来心大,西关大街早不如当今繁华的广州市中心,往日她来上下九逛街经过恩宁路时,中心马路上人流十分稀少。
苏意也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多远,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尽头矗立着一栋中西合璧的三层洋房,比周围低矮的西关大宅高了不少,一些楼房和绿树紧紧地环绕在周围,显得此栋洋房像是隐在市井之中,神秘但又气派。
恩宁路十二甫西街芽菜巷号。
苏意看了看路牌,确认是此处。
但这个博物馆却不如詹天佑故居一般,没有任何标识。
黑色的雕花铁门紧闭着,也没有看守博物馆的保安,苏意有一些茫然。
但她抬头一看,屋内映着暗黄的吊灯,装潢华丽,应该还是在营业期的。
苏意轻轻地推开偌大的铁门,没想到它里面根本没有锁,一碰就打开了。
院落里栽种了苏意喜欢的玫瑰花,色彩艳丽,周围散落了绿树的落叶。
红绿相映,竟给这古宅增添了几分生气。
楼梯是青砖铺就的,通往屋内的门是古式木趟栊,门窗是七彩的满洲窗,屋内的黄色的吊灯透出更显熠熠生辉。
屋内陈设华丽,软绵绵的西式油画图案地毯,精巧的水晶吊灯,还有楠木精雕大梁……鲜活流曳。
周围静谧得异常,只有老式钟摆摇晃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苏意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个博物馆,没有看守的人更加没有“请勿触碰”的标识,她随便往沙发一坐都行。
一楼没什么资料可看的,她沿着楼梯往上走,二楼是一条长廊。
二楼倒是有些博物馆的模样了,有关于盛世凡的资料都用玻璃窗框起来,隔着外人。
他的书信、用过的物品都放在展柜里,苏意用手机照下这一切。
她着重拍下博物馆内描述盛世凡生平和事迹的文字,似囫囵吞枣一般,来不及细读。
二楼很快就拍完了,她顺着回廊往上走,三楼便是相片陈列馆。
三楼是黑白色的,皆因那个时代没有彩照。
苏意一眼看到了走廊尽头偌大的相框,相框里面裱着的是身着军装的盛世凡。
他身姿英挺,脊背笔直。
看到他的照片时,苏意才知“玉树临风”这四个字是如何写就。
苏意走进,逐渐看清他的脸庞。
盛世凡拥有一张轮廓深刻的脸,模糊的像素也磨灭不了他深邃的眉眼。
他眼窝很深,眼神盛满凌厉,薄唇紧抿,不苟言笑,气质十分硬朗,充满阳刚之气。
放在现在,绝对也是美男一位。
苏意印象中的民国人都是典型五官扁平的东亚人长相,像盛世凡这般五官分明的人并不多见。
她仔细端看了许久,终于拿出手机拍下来。
而后她踱步在长廊里,看剩下的照片。
多数是盛世凡与他人的合照,按着年龄排序。
有他孩童时期与家人的合影,他穿着旗装,小小个儿就可以预见长大后帅气的面孔,身上的锦衣可见其富贵,可知家世显贵;有他与私塾先生的合影,他正襟危坐,一旁的老先生穿着晚清长袍,两人皆是没有笑容……
随后,苏意见到相片中出现越来越多人。
由于古时照片没有保存得当,那些人面孔不是特别清晰,但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放大在苏意面前,她看着他们黑白的、呆滞的眼神,忽然感觉心慌。
这些照片看久了,她觉得非常渗人,浑身发凉。
苏意想走了。
她一边下楼一边检查手机里的相片,满满当当都是今天的收获。
满满当当?
苏意回头看了二三层的陈列的物品和展出的文字,她终于知道什么不对劲了。
这个博物馆有太多关于盛世凡的信息了,这些唾手可得的资料她的爸爸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电脑里只存着一个压缩包的文件,周遭的人都知道这个历史人物神秘至极,他们难道都对这个博物馆不知情吗?
而且从进入恩宁路乃至进入这栋古宅开始,苏意就没有见过任何人了……
越发觉得恐怖。
苏意只想逃,她飞快地背好书包从回廊楼梯间跑下来。
可她太过心急,一个踉跄摔倒了,继而从三层一路翻滚。
**
苏掌历打开文件看到照片时,他的呼吸在一霎那骤然停滞。
他的瞳孔在不停地摇晃,仿若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见了鬼。
黑白的老照片占据了整个讲座的荧幕时,在座的学生都沉默了,震惊写在了每一张脸上。
盛世凡和妻子苏意立在盛氏公馆的门前,院落郁郁葱葱,身后开满玫瑰花。
他依旧一身戎装,姿态请傲,而他的妻子穿着青花旗袍,身段紧致,气质温婉。
他们面对镜头,盛世凡敛去了清冽的锋芒,苏意挽着他的手臂,面容更显娇俏。
他们都在笑,郎才女貌。
明明是一张极美的照片,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照片里的苏意,和苏掌历的女儿、学校历史系中的苏意……
长的一模一样。
一个民国11年的故人,拥有和他们相识的人同样的姓名,居然还拥有着……
同一张面孔。
民国时期的老广州(图源微博)
PS:第二部分看心情更新=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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