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5月的某一天,一对夫妇跪在广州市从化区交通执法局的大厅里哭。
“队长,这次能不能少罚些,我们跑车挣钱不容易,外债还没还清……”中队长有些于心不忍。
这两口子借钱买的泥头车,到从化来跑货运,不懂这边的“行规”,被执法局给逮了,面临两万元的重罚。
他给局长赖重飞发了一条短信:赖局长,要不这次就放他们一马?
赖局长很快回复:野鸡车,必须严办。
在广州从化,货车司机们有一句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重车过从化。”任何重车,只要没给赖局长交过“保护费”,就是所谓的“野鸡车”,开进从化就是掉进屠宰场,一身鸡毛被拔个精光,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这位赖局长名叫赖重飞——一名副科级干部。他是如何一步步成为“黑色交通江湖”的“赖老大”,几乎把整个从化交通系统都变成了“黑社会”的?
发家
曾经的从化,有一对奇特的“父子”。“儿子”赖重飞是交通执法局局长,“干爹”钟继阳是交通局局长。
赖重飞原本是原从化市交通局普通工作人员,为了“出人头地”过上富贵日子,他通过行贿等方式攀附上顶头上司交通局局长钟继阳,成为钟继阳的“干儿子”,如愿顶上了交通执法局局长的位子。
刚开始,“父子俩”只是合谋敛财。赖重飞当上交通执法局局长后,发现收点好处费不过瘾,只有自己办企业垄断经营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年开始,他干脆赤膊上阵,直接策划组建黑社会组织大肆敛财。
“赖老大”出手第一招——逼退国企,垄断客运经营。至年,赖重飞利用其主管原从化市非自营客车清理工作和客运企业改制工作的职务便利,对原从化市安顺客货运输有限公司“下黑手”。
他出具公函赤裸裸威胁要取消安顺公司的经营资质,煽动司机到市政府静坐,针对性设卡查车处罚。最终,安顺公司顶不住逼迫,以市场价的三分之一,将66个长途运营线路牌照转让给赖重飞姐夫丘家存实际控制的民营企业。
驱赶国企,垄断客运市场这一招,赖重飞赚得盆满钵满,也奠定了他在从化交通行业黑老大的江湖地位。
巅峰
在货运行业,赖重飞的黑色交通帝国迎来了“巅峰”。
年,在赖重飞的谋划组织下,原从化市“货物运输协会”成立,由9家货运公司老板出资,注册资金万,赖重飞担任会长。这个协会听上去很“官方”,其实和交通局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就是这样一个民间山寨协会,很快就把交通局架空了。
从化所有货车司机都被强迫加入协会,每年交纳数万元会费,接受协会的“规范化管理”。泥头车的国家标准限高为1.2米,载重限49吨;而赖重飞的协会私设了一套改装超载标准,从化地面统一限高1.5米,限重则随时调整。
“今天限重55吨,车头绑毛巾。”司机收到这样一条短信,就知道今天的“上路规矩”了。车头绑毛巾是会员的“身份标识”,也是“免检标志”,有时候是绑丝带或者别的东西。反正只要挂对标识,就能在从化地界上畅行无阻。
协会每次通过短信将“规矩”通知到每位入会司机,而不谙“规矩”的“野鸡车”就倒血霉了,只要开进从化地界,等待他们的就是骚扰、刁难乃至重罚。有位姓毛的司机就是不肯入会,为了躲避“检查”,专挑偏僻的县道走,被盯梢的社会人员发现了,就叫执法局专门在县道上拦截。
为了确保“令行禁止”,社会人员在各个路口蹲点盯梢,私设关卡和地磅,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而司机们并不知道,那些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其实是赖重飞雇佣的小混混。有时候,这些小混混居然还和交通执法局搞“联合执法”。
公交、货运都沦陷了,旅游包车也不能幸免。从化的旅游包车司机们要么与丘家存的公司合作,要么被一脚踹走。有的合规车辆不肯入会,就会受到社会人员的骚扰、拦截甚至打砸,根本没法正常经营。
画像
年11月,赖重飞调任从化区吕田镇镇长,利志峰继任从化区交通执法局局长,顺便拾起赖重飞的“衣钵”,继续兴风作浪。
年,为利志峰充当“保护伞”的从化区民警被查处,利志峰被顺藤摸瓜揪了出来。根据利志峰提供的线索,赖重飞的冰山一角就此揭开。
随着调查深入,多重证据显示,该案绝不仅仅是几个“保护伞”的问题,专案组从赖重飞身上嗅出了黑老大的气味。经过研判,提出一个大胆推论:整个从化交通系统,都被赖重飞的地下组织控制,赖重飞可能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据专案组同志介绍,一个组织是否属于黑社会性质,要看它是否同时具备“刑法修正案八”第条第五款规定的组织特征、经济特征、行为特征和危害性特征。专案组将赖重飞的行为一一对号入座,一个“黑怪兽”的模样逐渐清晰起来……
彻查
该案案情复杂,违纪违法线索涉及多个领域和单位,涉案人员涉嫌罪名交叉复杂,既有监委管辖的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滥用职权类犯罪,也有公安管辖的涉黑犯罪、重大经济犯罪等,仅针对社会人员的取证就达多人次。
今年5月,赖重飞由留置转为逮捕,由公安机关继续侦查其涉黑犯罪,目前已由公安机关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上百名涉案人员相继被追究法律责任,另外还有72名相关责任人员拟被问责。
来源: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